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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廷对策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山房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六
臣闻天下之利害易知,一介之议论难信。
凡为臣子,皆有愚衷。
若使效竭其短陋,或能感动于万分,岂非夙昔之至愿哉!
然天听崇深,草茅疏贱,自非有乐听之意,则恐犯徒言之羞。
惟陛下少垂圣恩,臣谨昧死上对。
臣闻立必为之志,正己以先物者,兴王之事业也。
择善之诚,资人以成治者,平世之规模也。
历观自昔间出之主,降及后代庶几之君,若非有必为之素志,则必有择善之深诚,故能君臣协谋,至于治道克立。
陛下履位踰年,治体尝一变矣。
曩者是非纷淆,人心壅塞。
今日用舍向正,观听略新,此诚欲治之机而将成之候也。
然弊事循积而未见其方兴之势,公论略伸而不能无复变之疑。
朝廷方议一善政,其于兴革犹未敢及也,而陛下必曰为之必以渐。
不知规模且未立,尚何渐之可论乎?
台谏方逐一小人,其于旌别犹未及尽也,而陛下必曰论事不可激。
不知忠邪方杂处,尚何激之可虑乎?
意者此岂陛下立志未笃,而择善固执之者尚未明与?
故虽履位踰年而岁月不过相持,好恶未能归一,贤者无所倚仗,中人未识底止,阴拱不言者潜蓄撼摇之意,而宇内所当振起之事,随其亏圮而皆莫以为意矣。
此岂非今日为治之大患,所当先变者与?
如其条目纤悉当以次而论者,臣不敢比而同之也,敢沿圣问而献其略。
臣伏读圣策曰:「古者帝王之世,教化兴行,风俗醇美,邦本固而上下足,公道孚而赏罚明。
熙熙乎泰和之治,朕甚慕之」。
此有以见陛下慨慕三五之盛,欲返古之道,变今之俗也。
臣闻自昔帝王或值鸿荒朴略之世,或当民物纷杂之时,其民岂尽易化而其国亦岂易足哉?
皆由积其劳勤,尽其心志而后得之尔。
然而闺阃未肃不敢言教,朝廷未治不敢议俗,制用无度则不能兼足,任使略偏则必至害公。
故圣人不敢轻以是尤诸人,而常以是任诸己。
教化未达,必曰岂吾渐摩之具阙与?
风俗不美,必曰岂吾表倡之道非与?
邦本不固则思所以窒浮蠹之源,公道未孚则求所以破私邪之论。
于是居仁由义而教化兴矣,本身率民而风俗醇矣,王后世子俭德相先而上下足矣,宫府左右偏情不用而赏罚明矣。
今陛下慨慕于四者之盛则善矣,不知亦思所以致此乎?
夫乐闻其治而不能加之刚大之意,有慕古之心而未知致力之所,此儒生学士读诵之累也,而于治道何用哉?
且陛下宽大爱人,喜怒有则,期年之间,区断机事未尝有暴察刻急之失,可谓有人君之德矣。
台谏言事,宽洪乐听,未尝有猜防疑忌之意,可谓有人君之度矣。
自昔人主不可有为,皆由宇量褊狭。
今陛下德度如天,此如人有平夷广阔之基址,所阙者,独未能抡材作室于上尔。
若自此而用力,则谁能禦之?
抑臣之所忧者,独恐作室之志未能先定于心而取成于道谋,抡材之识未能精别于己而杂用于滥进,则臣恐室之难成而治道决不能立矣。
故古之教化易以浃洽,而今则坐视礼义之陵夷而不能返;
古之风俗易以变革,而今则目睹民风之靡薄而不为怪;
国本非不可固,而不能损己以益民;
私情非不可绝,而惮于遏恶而扬善。
此臣所以叹息陛下有慕治之名而未能加之意也。
陛下若未能先正此意,则凡所以策臣者,臣虽条列而件具之,何益于圣治哉?
臣伏读圣策曰:「盖由尧舜三代一道相承,同条共贯,见于典谟之盛。
或者乃曰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何耶」?
此有以见陛下欲考帝王相传之统绪,以订正其沿袭之是非也。
臣闻帝王必有所同,亦有所异。
所谓帝王之所同,志在生民,心必公天下,不以位为乐,不以安为娱,信仁贤而不贰,黜奸慝而不惑,卓然有别而不可以毫釐易位者是也。
何谓帝王之所异?
质文有损益,制度有繁简,或法善于古而今当变,或事失于今而古当从,变而通之,以求无失于中庸时措之宜者是也。
古之圣人既用其同者以兴治,复取其异者以随时。
此礼乐之文虽小有增益,而不害为同条共贯者此也。
及至后世,拘牵条贯之名,变易沿袭之说,其所当同者既一切错乱而非其旧,其所当异者反因陋守旧而不敢为,此甚可叹矣。
臣尝见汉唐叔末之人主,颠倒贤愚,贸易好恶,忽天命,失人心,慢弃贤士,亲狎小人,其条贯之不同于古帝王者可谓极矣。
至于敝陋之法,玩习之令,积久宽纵之事,晓然为民之害,所当修补而振起之者,则曰是必不可改,改则有戾于条贯之同。
是以兼失同异之义,废坠统纪之本,而卒莫能知沿袭条贯之果何义也。
深惟今世出令用人所未合于帝王之条贯者果何事?
守常不变所未合于帝王之沿袭者果何说?
陛下圣问及此,是天下之福也。
然五帝三王不敢废变通之说,而陛下则见弊事而不敢为;
五帝三王未尝有兼容善恶之论,而陛下则见小人而不敢去。
此臣之所未喻也。
陛下诚致思焉,则条贯沿袭之说晓然有辨而不至于无别矣。
臣伏读圣策曰:「帝王无为而天下治,固未始敝精神于事为之烦。
然舜孳孳汲汲,禹胼胝,文王日昃不遑暇食,何勤劳若是乎」?
此有以见陛下即帝王之劳勤,以验无为而治之异说也。
臣闻无为而治之说,孔子虽指舜而言,其实论舜治既成之后,九官在位,十六相佐职,股肱耳目无不得人,而舜则授任而责成功,故谓之无为。
无为者,非无所作为之谓也。
庄周有无为天下功之说,此皆出于老氏清静自正之论,其实非孔子之意,而不可施之于天下国家也。
夫天下国家大物也,非上得天意,下得民心不能以有之,非众建贤才,兴起法度不能以守之,其来久矣。
舜之孳孳汲汲,禹之胼手胝足,文王之日昃不暇食,彼岂过为勤劳哉?
诚知天意之难测,民心之可畏,一日不存祗畏忧勤之心,则将有不可以智力留者,此其所以毫釐食息无不在民也。
且陛下亦知今日之治体果可以无为而治与否耶?
臣闻寿皇帝临涖天下几三十年。
此三十年间,浃洽于人心者非不深,暴白于天下者非不著,然历时寖久,眷焉独叹,乃有功业未成之忧者何耶?
迨释去重负之日,天下之童儿妇女不谋同辞,皆以为寿皇之志大有屈而未伸者又何耶?
陛下视膳问安,日聆慈训,纵寿皇不言,而陛下岂不知之乎?
若以年谷屡登不如今日而忧之耶,则隆兴以来无甚凶岁;
若以为边鄙安帖不如今日而忧之耶,则辛巳以后未尝用兵。
不知上林苑囿游幸绝稀而草生甚茂者,寿皇何为而略无閒泰之时乎?
夙兴视朝,日晏访问,夕引儒生讨论世事,而丙夜又复观书者,寿皇何为而过自焦劳乎?
据东南一隅之地,取三十倍劳筋苦力之赋,养百馀万列营坐食之兵,官多而无阙以处,民贫而无策可裕,天下事势坚凝胶固,欲一舒伸而不可得,此寿皇所以夙夜不寐而发功业未成之叹也。
舜之继尧也,曰重华协帝;
禹之继也,曰祗承于帝。
夫协者果何事?
承者果何说耶?
帝尧心之所存,志之所向,凡欲为而未就,欲就而未终者,皆有以协合之,而使其规模无毫釐不满之处也。
若禹自知其德不及,亦尽其力而祗承之。
之孳孳汲汲,禹之胼手胝足所以为不可及也。
陛下若实得寿皇之用心,实知天下之事势,则之兢业,禹之忧勤,与夫文王咸和万民之事兼举而力行之可也。
今惑乎无为之说,而有精神劳敝之疑。
臣以为陛下若能举今急政要务尽力而为之,则事为之末固不足以劳圣虑。
若因循苟且不立一政,不兴一事,举今所谓急政要务尽废之,则虽知事为之末不足为亦无益矣。
臣伏读圣策曰:「舜乐取于人以为善,禹闻善言则拜。
同是道也,或者乃曰五帝神圣,其臣不能及,三王臣主俱贤,用人之际抑有异与」?
此有以见陛下有谦冲不自用之意,而未满乎晁错之说也。
臣闻古者君师之任,有以超出一世之人而后能为之。
其说以为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者,未为不知五帝也。
然而实不可用者,以不可施之于人主也。
上世人主惟为不可及,然已不敢废舍己从人之说。
周成王一日不可无周公,则后世中才之君岂能不咨谋于人哉?
取人以为善,禹闻善言则拜。
古人纳善如此其易,而后世从谏多见其难者,此今日之所当忧也。
臣闻陛下养德潜宫之日,乐询天下名流,闻有学问洁修、礼节恬退之士则为之褒叹,以为佳士。
是时宫寮之中有出以私告于人者,天下有识相顾称贺。
然则陛下乐贤好善之心根于天性,盖非一日矣。
伏自临御,四方喁喁,日徯登用。
今日纳忠补过者日以疏斥,结舌不言者相继登用,臣诚恐陛下聪明未免为小人而蔽蒙之也。
且天下之忠言何尝不可诬毁哉?
而今之蔽蒙之甚者则立为议论,以笼罩主意,使陛下不能摆脱以用人者,其说有三而已。
一曰道学,二曰朋党,三曰皇极。
臣请得而极论之。
臣闻礼乐仁义谓之道,问辨讲习谓之学。
人不知学,何以为人?
学不闻道,所学何事。
道学者,天下之所共知而夫人之所共有也。
然元祐诸贤未尝立此号名,近世儒先岂曾以此标榜?
中间忽有排摈异己之人,谋为一网尽去之计,遂以此名题品善士。
士大夫学不同师,生不同里,据所见以仕。
人主若以为讲习正心诚意之学,致知格物之事,其于国家果何负哉?
彼谮人者,谩不知道学为何事,意以为凡不与人同流合污者皆是也。
于是取凡不与己合者皆被之以此名,故朴直而自信者谓之道学,洁廉而好修者亦谓之道学,博通故实者谓之道学,而研玩经籍者亦谓之道学,而道学之名立矣。
彼为道学之论者曰:心术暗也,才具偏也,恶静而喜生事也。
于是陛下入其说,凡天下抱才负术之士欲为陛下图事揆策、立谋建功者,陛下类以此疑之,以为纷纷徒乱人意,而以道学废之矣。
自道学之名既立,无志者自贬以迁就,畏祸者迎合以自污,而中立不倚之人则未尝顾也。
彼其出处偶同,则何害于私相往来?
好恶不偏,不肯随人毁誉。
彼谮人者则又曰:「吾方绝道学,而彼则与之交通;
吾方以道学为邪佞,而彼则颂言其无过行,是党道学之人也」。
于是朋党之论又立矣。
彼为朋党之论者曰:「小人有党固非公,君子有党亦为私。
议论协同即是朋比,交相借誉岂非缔交」?
于是陛下入其说,凡昔所谓中立不倚之士欲为无心之论以解释道学之疑者,陛下又以挟私好名待之,而其人又以朋党而不用矣。
举国中之士,不陷于道学则困于朋党者十九矣。
惟天下之庸人以无所可否为智,以无所执守为贤者,既不入于道学,复不俪于朋党,于是借皇极公平正直之说以为佞庸自售之计,而皇极之论遂出于两者之后矣。
然臣窃观箕子之论,本非为佞庸自售之计也。
其曰「有为有猷有守」者,是有才智有道义有操执之人也。
「汝则念之」者,欲其斯须之不可忘也。
若「不协于极」而亦受之者,谓其才虽有偏而终有可用,则亦当收拾而成就之者也。
若以实而论,则今之所谓朋党道学之士,是乃皇极之所取用之人也。
今奈何废弃天下有才有智之士,取世之所谓庸人,外视之若无过,而其中实奸罔者而用之,而谓之皇极哉!
自今以往,阘茸尊显,平凡得志,异日天下之大祸,臣恐始于道学而终于皇极矣。
陛下若有意乎舜、禹取善之事,则于今莫急于破庸论以收善人。
若使皇极之说不明,而朋党、道学之人皆拒之而不敢用,则人材至于沈废,而天下之善无因至于陛下之前矣。
陛下历举前代帝王之治以策臣者至矣。
至于当世之事有关于理乱安危者,于是复历举以策臣曰:「朕自践阼以来,厉精图治,监观前代,庶几有获。
然稽古之志虽坚而设施之效未著,求言之心虽切而谠直之风未闻,政事亲而或虑夫细务之繁,财用既均而犹病夫浮费之众,吏员冗而莫革,民力穷而难裕,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虚文多而奸弊日甚,此皆日夜以思求合于古而未能者,将何以致隆平之业,恢长久之策乎」?
臣伏读至此,仰见宸心愿治,思欲上行下应,事举效随,以跻世于治平之域也。
臣虽至愚,顾以为有君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然其事杂举而难见,其说甚大而难言。
若随事而论,则恐本末之无辨。
臣请先论其致弊之源,而后及其救弊之说,可乎?
臣闻自昔哲王御极之初,非遍举善政,尽易百度,事事为之,而后能耸动天下之心也。
略出一事,而海内至于更相告语,改视易听,靡然而从之者,无他,盖一则或能以意而动物,一则或能择善而固执之而已。
上世人主若成汤之于商,武王之于周,文景之安集民心,唐太宗之欲兴太平,光武之克复旧物,当其一出,天下无愚不肖皆以为必成者,知其所存之志不可遏也。
殛鲧而举皋陶,禹恶旨酒而好善言,齐威王烹阿大夫而封即墨唐太宗封伦而用魏徵
当其一去一取之间,天下无愚不肖亦晓然咸知趋事赴功之实者,以其所择之善不可欺也。
今陛下于二者之间,臣窃有疑焉。
且天下之议论交至于陛下之前者为不少矣。
今有言民力之彫弊者,陛下未尝不曰民当念也。
臣以为陛下若果以民为当念,则当对八珍而投箸,却妃嫔而凝思,如亲在闾阎匮乏之中,而亲见其艰难窘蹙之状可也。
有言治体之废弛而当忧者,陛下亦未尝不曰治道当忧也。
臣以为陛下若果知治为当忧,则当未明而求衣,当馈而思贤,慊然如祸乱之在朝夕而不容瞬息缓可也。
今道路传闻皆以为外廷凡有进言,玉音无不响答。
但朝退之顷,一切忘之。
而朝夕所从事者,唯有燕乐尔,唯有逸豫尔,唯闻某处教习乐舞以备宣召,某日押入琴工以娱声音尔。
陛下立志如此,不知其果何在耶?
曩者陛下履位之初,有身为谏官而职当补过者,陛下纳之未尝不优容之也。
班对群臣,小臣之中有自愧空餐而思以直言而图报者,陛下亦未尝斥怒之也。
所以然者,岂非以纳谏为人主之盛德,而臣子交相献忠亦以为美事耶?
然纳其言而未免移其官,虽不怒其人而亦不能容之于朝者,又何耶?
岂非陛下虽知其言而未达其献言之意,徒知其直而初不知其直之甚有补耶?
陛下择善如此,不知其果何见耶?
是以期年之中,所下诏令非不勤恳,而八者之弊犹未革者,此无怪也。
而乃者一事,犹骇物听。
臣闻帝王职典神天,百灵受职。
昨者陛下逐一谗邪招权纳贿之小人,而天文卷舌之星为之不明者累月。
若积其实德,每事如斯,天文虽远,犹可感动。
而近者忽闻专命王人多持缗钱,聘问一妖民于数百里之外。
夫使其人果甚灵异,齐家治国安所用之?
今者中外相传,皆以为市廛乞丐之夫,宦官羽流挟以诳惑,而陛下遽从而信之,几何而不为天下之所骇愕哉?
万一四方传之,四裔闻之,则敌人有轻视中国之心矣。
凡此皆陛下立志择善有所未至,是以举动若此。
陛下若未能先正其本,则八者之弊臣恐其难救矣。
且稽古而设施未著,此盖陛下徒慕其名而未察其实也。
自昔五三之所已行,六经之所论载,有得其一言而可以治国者,有据其一说而可以化民者。
如使心好之,身行之,有过改,有失必正,以古人为楷模,以旧事为师式,动咨之而行,言本之而发,如此稽古而设施未著者,未之有也。
求言而谠直未闻,此盖陛下徒有此意而未为其事也。
今公卿大夫之间,有言修身者不知修身之德,其果进己乎?
有言正家者不知正家之道,其果成己乎?
有言为子孙之典则者不知子孙之典则,其果立己乎?
直者未尝以好名而疑之乎?
刚者未尝以卖直而防之乎?
有一于此,则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戒之,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求之。
如此求言而谠直不闻者未之有也。
政事亲,或虑乎细务之繁,岂陛下操执纲领者有未明乎?
古者致治,专论一相,坐而论道,谓之三公,是以为上有体而为下有分。
今陛下夙兴视朝,执政出常程之事以候圣裁者大半,皆琐琐除目耳。
若欲用一人物则迟疑顾望而未敢发言。
是以天下大计不得询考其本末,而二三大臣欲为陛下图度经画者亦无由而至前。
臣今举一事。
臣闻乃隆兴之二年十月有八日,寿皇之诏有曰:「朕每视朝,顷刻之际,虑有未尽,自今执政大臣或有奏陈,宜于申未间入对,庶几得以坐论。
虑靡不周,同跻于治」。
大哉,圣谟!
愿陛下亟下有司讨论而遵行之,则大臣得与陛下讲论大计而不至于自累于细务之繁矣。
财用既均而犹病浮费之众,岂陛下内外经费未知节与?
臣惟国朝财用病于上供太重,内庭太无制度。
昔我艺祖平一六合,是时琛贡载涂,内库始立。
当时远谟实欲俘取契丹,削平幽壤,为此以备一旦之需尔。
自中世以后,内庭之支数日多,故韩琦、孙沔皆欲约女御之费以省国计,严宣取之弊以防吏奸。
及自崇观以后,御前之钱便于支取,则足以开侈心而致多事。
然则人主自有私藏,岂天下之福哉!
恭惟寿皇收凑馀剩以为内库,非奉亲军须一毫不用,陛下所当爱惜也。
今闻陛下恩意周浃,左右小有效劳,给赐动及万缗。
臣窃观寿皇知民财之艰匮,外庭臣寮有被眷宠而去国者,匹两之给,为数至寡而已,为异恩乃若一带之赐,有累月而尚方不闻者,此皆陛下所当谨守而不变者也。
陛下亦知乃者大农外府无泉,限既迫,而主计之臣至于称贷于富室以缓旬日之迫乎?
臣以为欲约浮费,则当先自滥赏始。
然后修立所谓《会计录》者,以寿皇在位之日五岁内庭支用之数,酌取其一岁之中者而谨守焉,则财用可得而正矣。
吏员冗而莫革,臣以为黜陟之法未行。
自昔唐虞建官,至于成周计吏,虽宽严烦简之不同而不可无者,黜幽而陟明也。
司士之所掌有岁登降其数者,释经者以为此以功过定之也。
然则周人一岁之所黜与一岁之所陟,盖略相当也。
今天下之吏诚冗矣,然司勋无功过之考,吏部无进退之权,台谏抨弹而去者月不能百一,监司刺举而黜者岁不能十一。
今惟士以墨败而名挂丹书者,始有停废之科尔,官安得而不冗?
臣以为若行黜陟之制,则疲癃者不当仕,庸鄙者不得仕,无才者不愿仕,天下之官不待节抑而可损其十之四矣。
今上下皆惮于矫拂人情,而一官之阙至于十数人竞之则反不以为愧。
臣恐十年之后廉耻尽丧,而名爵不复为天下重矣。
民力穷而难裕,臣以为征赋之法未善也。
国初尽变五代烦细之赋,至天禧而方宽,至熙宁而复增,及渡江以后则西蜀之赋增三数十倍,而二浙之盐酒亦十倍而取其直。
臣尝记天禧以前,二浙之大郡合一郡,征商之入有不及五六万者。
今一小郡属邑之外,有收及六七万者皆是也。
昔国家以商人之涉远而欲优之也,故惟取其止程之地而税之。
今相去百里之间,一征再征,而民至于冒江潮涉风涛而死者皆是也。
昔者国家以关讥之细碎而欲宽之也,故男女聘问之资妆皆蠲之。
今民持尺寸之帛以市,吏且从而呵问之,征一及百而破家连逮者皆是也。
然其所以至此者,上供尔,经制总制钱尔,月桩与籴本尔。
东南一隅之地,无全盛时三分居一之地,而一岁财计之数至数千万,宜其劳弊困苦而至此极也。
今将忧念其极弊而欲宽恤之,小小德惠,岂能遍及?
当约一岁之计蠲减六七百万缗,而后庶有可为之理。
然其源流甚多,陛下近者即位之初,亦尝议及此矣。
然经总制之额减及州县者,仅能及其登带不实之数。
若乃浙右之和买,举朝议之而至今未有闻焉,则又何也?
臣以为此事若非君相同心,上下一意,相与共称之,民病未易苏也。
不然,则于今不得已之中能谨守恭俭,则亦可以少慰斯民之心矣。
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虚文多而奸弊益甚,此于八者又其大者也。
臣之所见则以为虚文之弊,此亦一事尔。
何者?
今世上下以虚文从事,初无一政一令可以经久而勿坏者,此诚非小弊也。
然若使陛下一日赫然出令,任人而不任法,任法而不任吏,信士大夫而不信期会案牍,则事可立简,令可必行,而工技器械之末犹可使咸精其能,是则虚文之弊盖因循积久而未能革尔,非无釐改变革之道也。
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若不深加辨论,则臣恐天下治乱分矣。
今请得而终论之。
臣闻私情人之所同有,而所赖以辨析区分者,此乃人主之事,不可得而惮烦也。
自昔天下忠邪无两立之理,是非无并用之道。
用君子则黜小人,信庸人则疏正士。
是以刚明之君助正直而抑奸慝。
君子虽小过爱护之,小人虽未进痛止之。
何也?
诚恐一旦得志,得以动摇国论也。
今天下之小人犯天下之名义,阴剪善士而伤害正人者,其人显然可见矣。
且自昔天下唯患人之无才,今有才名者则蒙摈抑。
自昔天下唯患人之不学,今有学问者则遭污辱。
陛下以为若此者果何意也?
诚欲逐去天下之贤者,以偷取陛下之名位而已。
且近者固有怀此心而进掌风宪之任者矣。
当时陛下亦以为忠且直也,未几交通贿吏而卒以事败。
陛下亦知其未败之时,声势薰蒸,敢为不义而不容一正人之在朝乎?
幸陛下一旦觉悟,斥而遣之,遂得登用端良而稍伸天下之愤,此殆宗庙之神灵实使之也。
今若因此一事痛惩而力抑之,犹恐是非未大明。
近者以来,何为含容之意多而区别之意少,反病其私情相胜耶?
且自近日来,君子失势,非止一事。
臣尝询其故,则亦坐于道学耳,朋党耳。
且道学诚有伪,何不辨其名实?
朋党诚有罪,何不析以是非?
今奈何进一忠言,裁一命令,而尽纳于道学之中而废之乎?
排一小人,用一人物,尽推之于朋党之中而疑之乎?
是则私情所以胜者,是陛下不敢助君子而忍于容小人而致之也。
臣闻小人固不可太嫉,然要不可使在朝廷之内。
《泰》之为卦,三阳既,君子得志之时也。
故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而后有六二「包荒不遗」之论。
盖事大体既定,则小人虽使之在外,勿庸治之,是以谓之包荒也。
今若惧为已甚,使君子在内而小人在外,亦未必至于激也,奈何进而置之要官重位,得以挠乱陛下之聪明而转移其是非乎?
臣闻小人不惮为乱以求伸其私意,君子不惮损身以尽忠于人主,顾人主所以主之者如何尔。
若主君子,则君子为国家用;
主小人,则小人为己私用。
今陛下主君子之意固多,然发口敢言此事者能几人?
至于日夜媒孽于左右之前者,臣恐其十倍于君子矣。
此如两家聚讼,使并设两辞而听之,胜负尚未可知也。
今甲不得日至于听讼者之前,而乙之偏辞则日夜哓哓而不已,臣恐甲之理虽直而终为乙之所胜矣。
陛下膺受付托,方内之治乱,在于正邪之用舍,君子小人之进退。
忍使小人诬毁忠良,而自贻他日之忧乎?
此臣所以不揆其愚,欲为陛下流涕而言之也。
臣不佞,凡陛下所以策臣者,臣既疏列于前矣。
至于区区之意所以展转而不能已者,一则以为必先立志,一则以为必先择善
兹二者非常谈细故不切之浮论也。
然天下之逸乐富贵所以亏惑人之心志,汩乱人之聪明者亦不少矣。
陛下一日之中,罕接儒生学士,多见宦官女子,将何以发跃而成就之乎?
今之说诗书者智识必明,崇声色者气志昏。
如使栖息无道,保养无术,岂复有有为之志、择善之心哉?
陛下幸致思焉。
则凡事业之未举者有振起之道,是非之未明者有归一之时,而举天下之事皆无足为者矣。
陛下涉世寖久,凡所谓逸乐富贵之事岂待臣言而后知其无益哉?
臣之所论,盖亦以匹夫庸愚之见而私自忖度尔。
若陛下一日反此心而用之于治,今日立一善政,明日去一弊事,天下歌之,百姓之,寿皇喜见天颜,以为付托得人,其乐岂有涯哉!
臣将见富贵逸乐之事不待人言而自不复矣,岂不美哉!
臣学问荒芜,语言失绪,其于疏列以应圣问者,可谓陋矣。
而圣策之末,复丁宁于臣曰:「子大夫抱艺待问,咸造在庭,其考帝王之事,酌古今之宜,凡可行可验者,悉著于篇,朕亲览焉」。
此又足以见陛下好问不倦之至心也。
然臣则有忧焉。
臣闻明于观古者不必博举以为證,敏于知今者不待尽言以为直。
自古及今,凡人主无意于理乱是非而国亦随之者,载在史册不为不多矣。
若陛下不自警悟,则臣虽历举其危亡祸乱之事以极论之,徒以伤陛下谦虚之意而已,臣亦安用以此为忠臣哉!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见微而知著,勿以小过而致大失而已。
且人有羞恶之心,则有是非之心。
善告君者,因其羞恶之心而开其是非之心,则语不必深而已在其中矣。
以陛下之圣,宁不灼见此意?
若使见微而不戒,忽小过而妨大德,则臣恐古今可验可行之事皆等为无用之言矣。
以陛下之圣,日谨一日,何治之不成而何功之不逮!
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行其所知则光大」。
高明光大不在乎他,而在乎加之意而已。
惟陛下赦其狂愚。
臣不胜惓惓。
湘帆 清 · 许廷鑅
湘山苍兮湘水流,波平一镜兮轻烟浮。
美人自抱香草怨,鹧鸪啼出苍梧秋。
渺渺波兮汾几曲,帆转随湘兮何处宿。
遥山九面碧参差,暗水浮香流碧玉。
羌峭帆兮何人?涉澧浦兮灵均
披图笑尔日孤往,故乡不忆秋风
棹潆洄兮意超忽,睇峨眉兮在天末。
醉来长啸湘云飞,一笑停帆弄江月(诗与题称,妙在若不用力。)
天主堂四十韵 清 · 姚燮
 出处:复庄诗问卷二十
狭壁搜至冥,百灵一盂汇。
包罗乾象森,勃窣五洲海。
閜然龙气寒,氄地被青䰂。
方桷彫垩丹,华虫缦回彩。
深日嵌画旒,绮月拓飞陛。
似舞刑天戈,来鞫贰负罪。
其神冠帝皇,其名混元骇。
高准鼻类狮,锐角耳同獬。
牟尼三劫轮,规球掌中摆。
叉指侧右肩,口哆意有在。
魔母肖婉衿,兜胸灿球琲。
项绣缠露花,鬟偏亸烟茝。
媚睇山鬼淫,娟笑洞狐騃。
倚膝耶稣儿,丫髻索黄奶。
谓是虚无宗,命作造化宰。
汉历元寿遥,祀运递子亥。
救世来拂菻,肉身不遭燬。
幻以契利沿,术从马窦绐。
法徒十二人,分支守宗祢。
宣教扬秘文,遗蛊毒千载。
誓盟俾斯玻,众惑结难解。
唾拾释老馀,上紊六经楷。
粤昔明神宗,宾而赐之邸。
竟欲纲常诬,遂酿衅祸始。
咄嗟宗伯冯,鉴识极庸猥。
坐使闽广天,东南陷渊底。
金陵称文邦,祅儒首徐
润饰六册书,抗衡五斗米
卓杰珂徐如珂与辉晏文辉,疏词明大体。
摧折青白莲,颓坋荡焉洗。
苍龙卫圣朝,彤云覆万里。
大统持中星,弗崇绝徼技。
黔黎知践仁,奸诱辨羌廆。
讵爱人头钱(见《汉书》),下受狗彘贿。
此堂虽兀存,坏色已蒙蓓。
肃肃蝙蝠巢,栌荒偃戈棨。
槎枒木架悬,尚作十字櫑。
邱庞游釜魂,谁来饫其馁?
米撒真妄妖,阿袜亦谲诡。
往瞻太学门,祥霞自瑰玮。
赵安定 宋 · 周紫芝
乌巾白角云锦裘,长胫肮脏高结喉。
王孙自是真龙种,世上悬知无此俦(徐本作流)
醉里哦诗诗欲就,风月平欺两肩瘦。
秋风(明抄校、金本作水)为神玉为骨,画手何从写奇秀。
仇池客多谁在亡,高准虬髯唯汝阳
紫皇苦欲奏璈语,此曲至今空断肠。
肠断公歌侍儿拍,瓮里黄柑自春色。
老坡不见空凄然,此诗此意无(明抄校、金本作谁)人传。
史断二 其六 周世宗江南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六、《太仓稊米集》卷六五
五代之君如唐庄宗、周世宗可谓有英武之略矣。
然内无平一海内之政,外无经略天下之才,故事业止于偏霸而不足称述。
世宗深患唐、晋以来吴、蜀、幽、并皆阻声教,未能混一,命近臣著开边之策。
比部王朴献议,以谓唐与我接境几二千里,其势易取也。
江南岭南、巴蜀可传檄而定,南方既定,则燕地必望风内附也。
世宗欣然纳之,于是始有平江南之志焉。
曾不旋踵,一举而得八州,再驾而平寿春,卒致唐主请以画江为界,而江北之地悉为吾囊中之物,其为盛烈岂不壮哉!
钟谟入贡,乃遣归告其主,以治城郭,缮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计。
议者以为江南未服则亲矢石,期以必克,既服则爱之如子,推诚尽言为之远虑。
其规模宏大岂得与庄宗同日语哉?
呜呼!
世宗之言则善矣,谓之规模宏大则吾不知也。
鲧论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四、《太仓稊米集》卷四四
圣人有利天下之心,而不以利天下为名,故兴天下之大利,利既立而人不知。
世之人,虽欲以利天下之名而归之,不可得也。
后世之君,以利天下为名,而不以利天下为心。
其兴天下之大利也,汲汲然惟恐天下之人不归其功。
彼虽名于利民,其实急于为己而已。
圣人不以利天下为名,则其为利也,要在责其实效,而未尝急于成功。
故欲举其人而用之,不敢自谓已知其人,必先谋之于众,众皆以谓可矣,犹以为未也,于是必试而用之。
以谓试而其事有不可以岁月期者,吾亦安敢亟其成哉!
姑亦俟之云尔。
此岂非圣人不急于利天下之名,每欲收其利天下之心而然欤?
后之人君则不然。
天下之利苟可以兴,则无不为,不恤其为民之害也。
夫兴其利而不恤其害,用其人而不问其可否,则是以其不可兴之利而责其不可用之人也。
于是,又严其督责而诱以厚利,天下之人被实害。
此岂非以利天下为名,不以利天下为心而然欤?
尧为天下君,斯民不幸溺于昏垫之苦。
天下之人嗷嗷然,有冀于仁人君子之拯其溺,可谓急于救患之时也。
鲧之治水,至于九载,绩用弗成而后已。
何也?
盖尧知洪水之患,怀山襄陵,非积以岁月之久,则不足以除天下之大害而兴天下之大利。
是以试之必待于九年。
凡以尧之心在于利天下,而不茍于成功故也。
观《书》称禹之治水,「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
先儒以谓二千五百人为师,十二国盖三万人,合九州之数,则二十七万人,谓禹治水用二十七万人为庸。
其说虽无所经见,未必不出于此。
使其或然也,则其起徒役可谓众矣。
非特其起徒役之众如此,至于乘四载,具畚锸,举九州而供之,犹恐其不足,非假以岁月而责其成,无乃几于病天下欤?
夫欲兴天下之利而不恤天下之病,此岂圣人之用心哉?
然则尧不责鲧以成功之速,而必待于九年,非为鲧计,为天下计也。
天下之人知尧所以望鲧者,其利不在于目前,而在于后世。
假以岁月,其心非私于鲧,而在于天下。
则鲧之不能成功,何损于尧之仁且圣乎?
高宗伐鬼方周公之诛三监,皆以三年而后克。
夫以仁义之兵而讨有罪,举六卿之全军而平一方之难,疑若易于摧枯汤雪,而彼犹待于三年之久者,亦以其志在于爱民,而不敢亟于成功故也。
况洪水之害在于天下,鲧治之九载而不成,禹继之又十有三载乃同,父子相继二十有二年而后告厥成功,其成也,夫岂易哉?
汉武帝锐然有好治之意。
公孙弘迎合旨,以谓周公期年而变,臣尚窃迟之。
公孙弘何人哉?
乃敢自比于周公,而犹以谓其才过之。
急于成功如此!
使武帝在位五十馀年,天下未尝一日安枕而卧,弘之罪亦大矣。
呜呼!
安得以帝尧试鲧之事而告之耶?
新庙记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四、《陵阳先生集》卷一一
鬼神之德,体物而不可遗,诚而不可掩,所谓造化之迹也。
故社稷有祈有报有由辟,而山陵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民所取材用,亦得祠焉,未有宗而不感,感而不通者。
世弗烛厥理,或沦虚幻,或涉怪诬,事神之义,戾于古矣。
越上虞县四十五里,是为广利侯庙,崇冈列峙,大溪横陈,乃众流所汇,閟蓄精祐。
前有二石,东南有二龙湫,祷禬必应,其民无水旱之忧。
宋熙宁八年,制以神聪明正直,庇于一方,供民之求,如应影响,特封广利侯,实协古道。
大守赵公抃纪其事于石,使君祠事益恭如制书。
侯盖石晋之方石圣官,而吴越钱氏所封通泽将军也。
唐乾宁三年钱镠以兵渡江诛董昌,遂并有越。
历五代至宋初八十四年,虽通职贡、奉正朔,犹自封其境内诸神,故侯有此号,然岁无所考。
旧记乾德二年邑令卢某祷而获应,其得封殆斯时乎?
又十七年,钱氏始入朝。
又九十七年,始去钱氏旧号。
二百年间,略可考者如此,而晋非典午之晋则明甚。
建炎省方过县而趋四明,义旅隃扈,见空中旗帜,有若广利侯之号,此其尤卓异者也。
庙旧在石笋下,绍熙辛亥,始更面势。
迄今又将百有馀年,日燬,第不治,荐酹无所。
前尝护它役,神弗顾答。
岁在乙未,里儒金应辰慨念古谊,兴任之。
于是金梦、潘行孙分其职,僧处恭总其施。
若庙寝,若门庑,次第一新,崇闳严翼,轶于旧观。
揭虔妥灵,近远来会,岁复大穰,嘉气时效,呼舞载道,惟神功是赞。
异时尝使本道,其治在越,粗无愧于神,惟民使来请记。
惟侯开五季,能保捍兹邑民于兵革抢攘中,以俟平一,膺荷宠灵,庙食其土,有感必通,惠利广矣。
虽中更多故,而神之昭明发见,普在人心如一日。
庙貌载新,敬事自今始,宜有纪述,次推献公
辞弗获,乃推迹本原,嗣书之,用侈神之休烈,昭示方来,无有穷极。
龙云先生文集序1204年5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平园续稿》卷一五、《龙云集》卷首、《文献通考·经籍考》卷六五、《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八三、康熙《西江志》卷一七八、《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庐陵郡欧阳文忠公以文章续韩文公正传,遂为本朝儒宗,继之者龙云刘公也。
公讳弇,字伟明,居安福县龙云乡。
文忠薨于颍,公方冠,不及从之游。
斯文未丧,何害为韩门籍、湜也。
先是汴京及麻沙刻公集二十五卷,绍兴初,予故人会昌罗良弼遍求别本,手自编纂,增至三十二卷,凡六百三十馀篇。
惟公昔既不寿〔一〕,今复无嗣,其侄孙上高希高抱遗编而永叹。
嘉泰三年,贤守豫章胡元衡平一表郑公之乡里,访襄阳之耆旧,欲广其书,激励后学。
予亟属罗尉之子泌缮写定本,授侯刻之。
顷尝与乡人论公之文,如《南郊赋》气格近先汉,已为泰陵简擢;
诗、书、序、记往往祖述韩、柳,间或似之
铭、志丰腴,规摹文忠,读者可以自得。
至于才学出处,具载李彦弼志铭、罗氏跋语,皆月旦评之不可易者也。
嘉泰四年五月日。
观元苏弘道延祐甲寅江西乡试石鼓赋李丙奎徐汝士王与玉陈祖义李路罗曾吴舜凯及弘道八篇墨迹卷壬辰 清 · 钱载
 押庚韵 出处:萚石斋诗集卷第三十三
元之取士首杨英(一作奂。),厥后议制鹗与衡。
进士科设迟又久,仁宗二年乃诏行。
世祖乙酉上京太史告瑞文昌明
仁宗诞降实翌日,是夜张起岩亦生。
延祐乙卯廷试始,起岩左榜第一声。
甲寅乡试当先行,江西所举斯其名。
蒙古色目汉南人,各七十五三百并。
南人江西举廿二,如八人者其翘英。
一场题出四书始,所在义惟朱氏程。
江西试官二员选,(澄。)刚中。)硕望谐吹笙。
二场试赋汉南人八月廿三钟三鸣。
初元石鼓徙太学,颁题以此宜铿鍧。
殷盘直溯九字铭,德文兼有长峥嵘李丙奎首句云:「大学九字,坚于殷盘之铭。」徐汝士末句云:「惟有德而有文兮,其照耀于无期。」)
内治外治修攘兴,王纲王道法天贞(王与玉云:「外有武备之立,内则政事之修。」陈祖义云:「慨王道之日晦,遂致王纲之日隳。」)
时哉一统人物俱,宇文何知雅什赓李路云:「迨乎我朝,平一四海,天下之士争走集乎京师,于是至者莫不即焉,以摩挲而枚数,幸人与物俱值乎斯时。」罗曾有序云:「乃以为宇文周所作者,盖未有考也。」)
数存失得系爱惜,镌刻万古功垂旌吴舜凯云:「是虽数存其间兮,失者复得,亦必好事之君子为之爱惜。」苏弘道起云:「宇宙万古,伊谁无功。不镌不刻,曷是无穷。」)
苏君能赋更能书,七人籍传若加荣。
试卷最先所仅见,出身回忆难相轻。
判官录事宦分辙,起岩榜即进士李路、罗曾乙卯会试皆中选,李官新昌判官,罗官临江录事。)
江西选举志待微,岂徒赋格供诠评。
王庶不得占行衙居止奏绍兴十二年十月 宋 · 罗汝楫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四七
比者王庶道州之贬,而通判州事行俭鼎新行衙,为安泊之所。
郡守虑其累己,止之不从,其无忌惮甚矣。
望将行俭罢斥,仍令不得占行衙居止,平一方嗟怨之气。
厅斋消夏(此诗又载连横台湾诗乘》。) 其六 清 · 黄家鼎
七言律诗 押盐韵 出处:此诗收于连横《台湾诗乘》,又载赖子清《台湾诗海》、许成章《高雄市古今诗词选》。
七鲲门户本深严,况复将军坐蔺廉(作者注:「台湾镇总兵万国本领所部七营守安平一带,帮办全台军务南澳镇总兵刘永福率福字八营、七星队一营守旗后、恒春一带。」)
狐鼠屏声敛牙爪,鳄鲲延首受刀镰。
当地歧处兵嫌薄,昼渐长时饟孰添。
无补杞忧勤默祝,欃枪莫射赤嵌尖(施懿琳编校)
乞立叛臣罪格劄子 宋 · 邓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栟榈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三
臣闻有同腹心之臣,然后可与同患难;
有可与同患难之臣,虽患难之来,无足虑也。
孝慈渊圣皇帝恭俭之德,可追汤禹,一旦奇祸起于不测,正为无同腹心之臣耳。
圣驾既出,无一人以蒙尘为念者。
邀上皇则宫臣奉之,邀太子詹事奉之,皇后诸王惟其所欲。
是举朝之臣,争用私心,捐上皇本支,以保其私家耳。
呜呼痛哉,古未闻也!
及伪楚一立,则争拜其庭,略无难色。
有愿为事务官者,以讲伪之礼;
有愿为奉使者,以结天下之心;
有闲为宫观而下为庶官者,皆弹冠而起,争为禁从
甚者至有居宰执,持枢柄,传呼道路,洋洋得志。
其下下无能者,又竭奸谀之心,有名犯邦昌,即请于朝以改之。
举国委然知有伪楚而已,倘言圣朝,往往窃笑。
呜呼!
渊圣皇帝其无腹心之臣如此,乌能保天下哉?
不在围城之中者,不能尽知,往往为奸人游说,似是而非,以惑其听。
凡在城内者,又各食伪禄,以污其身,故无肯为陛下尽言者。
遂致陛下虽念二圣之未回,而恶叛臣之卖国,稍正典刑,以立朝纲,终未足以慰天下之望,而快二圣之怒也。
渊圣临行,以批谕徐秉哲,托市少物以为路费,遂签御讳,如与平交,其意岂在物耶?
正为行计已迫,欲速相救援耳。
岂意举朝叛臣,他肠有在,坐视君父,如弃路人。
陛下若不正其罪,无乃辜二圣乎?
臣窃惟去年治王黼、蔡京等罪,不肯果决,费台谏一年之力,遂致边事有失防闲。
臣愚欲乞先立罪格,然后按籍定刑,使凡有司者皆不得以容私焉,则一按而定,可以绝后患矣。
侍从官而伪为执政者,诸庶官及宫观而起为侍从者,与撰《劝进文》、献《赦书》者,事务官与因张邦昌改名者,是皆已不复知有宋德矣,臣请定为叛臣之上。
执政侍从、台谏曾称臣于伪楚,及拜于庭下者,及愿为奉使与庶官升擢差遣者,是皆臣服伪楚矣,臣请定为叛臣之次。
叛臣之上,乞置于岭外;
叛臣之次,乞远小处编管,仍乞带叛臣名目。
若夫卿监以下庶官也,朝廷初不以国士待之,亦安得以国士责之?
若未尝升擢及如前所论二等之罪,惟戴伪楚,供职不废,以苟禄食而已,臣乞赦之,然亦乞籍定姓名,从此不复用为台谏、侍从矣,盖其恶无立也。
若用此法,则一网而尽,不惟上可以报二圣之德,亦所以破天下奸雄之胆也。
使举朝之臣略无奸雄,则人人可与同腹心矣。
「予有臣三千而一心」,此武王之所以胜也,况以天下之大而平一隅乎?
惟陛下察之。
取进止。
声声慢 金末元初 · 侯善渊
 押词韵第六部
凿开混沌,撞透昆仑。
斗柄斡转天轮。
曲岸乌蟾,交腾走魄飞魂。
汞鼎铅炉赫奕,炼金精、木液朱辰。
星光显,散中元一气,万国霞絪。

莹静清无尘翳,振山川林苑,万□璘璘。
高下无殊,缅平一色精纯。
对面料斯孰悟,谩徒劳、背觉合尘。
休嗔道,似盲夫摸象,误失天真。
满庭芳 金末元初 · 侯善渊
 押词韵第十一部
斗柄回旋,紫微初现,缅平一色淳清。
云瑛捣尽,天宝耀华婴。
玉桂琼林素羽,升玄御、光璨流精。
泠然妙,丹黄金碧,炜烨化微星。

星徽清雅宴,纯风隐韵,忘相忘形。
愿吾流开悟,心释浮荣。
勿念云山路隔,高著眼、莫昧灵明。
如斯理,青童飞去,点破大兰城。
太平令 金末元初 · 侯善渊
 押词韵第十一部
芝堂无事启丹经。
香烟袅,慧灯明。
声和流玉音清。
云收绝雾敛,眄平一色瑶池净。
洞天玄照瑞光凝。
分明见,豁然惺。
回眸返入道圆成。
便忘形羽化,虚皇付我天
广西巡抚台布奏报收成八分有馀山西巡抚蒋兆奎奏报收成九分有馀诗以志慰嘉庆丁巳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齐韵 出处:御制诗馀集卷十五
粤南晋北两称西,发疏日殊至则齐广西热河七千八百馀里山西仅一千六百馀里南北道里远近相悬广西奏报摺于七月二十一日拜发山西奏报摺于八月初五日拜发时日虽殊均于中秋节前递到)
粤八分欣晋一越(台布奏通省收成八分有馀蒋兆奎奏通省收成九分有馀),彼中稔广西汉属收成十分者平一县九分者临桂等十二州县八分者灵川等四十三州县七分者西林一县土属收成九分者万承等十土州八分者忠州等十九土州七分者那马一土司合计通省收成八分有馀实为中稔)幸此饶跻山西收成十分者阳曲等二十三厅县九分有馀者交城等十八州县九分者太原等四十七厅州县八分有馀者岢岚等五州县八分者乡宁等十三厅县七分有馀者永济等二厅县合计通省收成九分有馀则近上稔矣)
既充食自资衣耳,虽曰慰仍增惕兮。
各省有秋应叠报(今岁各省奏报收成分数山东系十分广东江西福建湖南浙江山西皆九分有馀直𨽻河南广西八分有馀此外未经奏到省分先据各该督抚均奏称旸雨应时禾稼长发畅茂可卜丰稔计早晚亦当陆续奏报秋登矣),捷音何事独犹稽。
韶州州学濂溪先生1183年5月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九、《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周濂溪集》卷一二、《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四八、《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三二○、雍正《广东通志》卷五九、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二○、同治《韶州府志》卷一九、《濂溪志》卷七、光绪《曲江县志》卷六、太常周氏宗谱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秦汉以来,道不明于天下而士不知所以为学,言天者遗人而无用,语人者不及天而无本;
专下学者不知上达而滞于形器,必上达者不务下学而溺于空虚;
优于治己者或不足以及人,而随世以就功名者又未必自其本而推之也。
夫如是,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炽,道学不传而异端起,人挟其私智以驰骛于一世者,不至于老死则不止,而终亦莫悟其非也。
宋兴,九疑之下,舂陵之墟,有濂溪先生者作,然后天理明而道学之传复续。
盖有以阐夫太极、阴阳、五行之奥,而天下之为中正仁义者,得以知其所自来。
言圣学之有要,而下学者知胜私复礼之可以驯致于上达;
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诚心端身之可以举而措之于天下。
其所以上接洙泗千岁之统,下启河洛百世之传者,脉络分明而规摹宏远矣。
是以人欲自是有所制而不得肆,异端自是有所避而不得骋。
盖自孟氏既没,而历选诸儒受授之次,以论其兴复开创、汛扫平一之功,信未有高焉者也。
先生熙宁中尝为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而治于韶,洗冤泽物,其兆足以行矣,而以病去。
乾道庚寅知州事周侯舜元仰止遗烈,慨然永怀,始作祠堂于州学讲堂之东序,而以河南二程先生配焉。
后十有三年教授廖君德明至,视故祠颇已摧剥,而香火之奉亦惰弗供,乃谋增广而作新之。
明年,即其故处为屋三楹,像设俨然,列坐有序。
月旦望率诸生拜谒,岁春秋释奠之明日,则以三献之礼礼焉。
而犹以为未也,则又日取三先生之书以授诸生曰:「熟读精思而力行之,则其进而登此堂也,不异乎亲炙之矣」。
明年,以书来告曰:「韶故名郡,士多愿悫,少浮华,可与进于善者,盖有张文献、余襄公之遗风焉。
然前贤既远,而未有先生君子之教以启迪于其后,虽有名世大贤来官其地,亦未闻有能抠衣请业而得其学之传者。
周侯之所为惓惓焉者,而德明所以奉承于后而不敢怠也。
今既讫事,而德明亦将终更以去矣,夫子幸而予之一言,庶几乎有以卒成周侯之志,是亦德明之愿而诸生之幸也」。
廖君尝以其学讲于熹者,因不复辞,而辄为论著先生唱明道学之功以视韶人,使因是而知所以用力之方。
又记其作兴本末如此,使来者有考焉。
淳熙十年癸卯岁五月丁卯新安朱熹记。
回涵头郑监镇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五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二五
为农去国,林间方力于灌园;
有客过门,松下忽惊于喝道。
簸明珠于袖里,饰断木于沟中。
恭惟某官秀禀天台,名传谷口。
善言善行,亲从前辈以讲明;
古貌古心,不入时人之嗜好。
寥落三家之聚,沉冥一世之豪。
微而蛮触之争,大则虞芮之讼,纷纷求决,往往质成。
书判流行,极东聊摄、西姑尤之境;
规模布置,真右扶风左冯翊之才。
然君子之道中庸,顾本朝之法严密。
平一鬨,即辂九迁。
某久去阙庭,苟安田里。
未尝射虎,不烦灞陵尉之诃;
间或骑驴,幸免华阴之诘。
不图髦士,惠顾秃翁。
歌诗人《伐木》之章,奏贤者班荆之语。
傍观荣甚,内省阙然。
署门而谢交情,自惭废退;
隔年而还诗债,尚恕耄荒。
十国纪年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八、《浪语集》卷三○
右,刘恕《吴史》六卷,《唐史》六卷,《蜀史》七卷,《后蜀史》六卷,《吴越史》四卷,《闽史》三卷,《汉史》二卷,《楚史》三卷,《荆南史》一卷,《北汉史》二卷,凡《十国纪年》四十卷。
以乱世记注,知之者少,故文多舛错,差次不伦,以校雠是正晓然,而阙其所不可知,为缮写始可读。
初,唐以方镇理天下,王政之去自此始。
黄巢俶扰,藩镇汩于奸雄,尺地一民,非复唐有。
天子独抱虚器,寄身亡所,逮朱梁篡杀,五代迭兴,于是逊者王,强者帝,跨淮涉陇,为吴、蜀、吴越、闽、汉、楚荆之国。
既而后唐举蜀孟氏,奄其地有之;
唐氏篡吴,兼闽、楚而不能保。
周初,太原别为北汉,通数十国,与七代相终始,本末百年。
龙兴,然后平一
夫乱极而判,已离而合,天下之常势,今古之所同然者。
十国之主,类无深谋远略,其守臣节、奉王贡者绝不知齐桓、晋文之事,僭帝空名,亦非复汤、文之,龌龊自保,偷安一时。
辅导之臣,皆斗筲小器,亡通知王伯大略以致主安民者。
至其兴亡之迹、理乱之源、行事之是非、谋猷之得失,与夫逸民、节士、良吏、正臣之行己,僭叛小人之狂妄,承唐接宋,有不可得而废者。
旧书国自为例,漶漫芜杂,而不可稽考。
治平中知制诰路振始志九国,成一家书,惜其得书未备,疏略者多,荆南一篇,阙而不录。
御史张唐英补志北楚,书稍就完。
名有良史之才,留心著述,尝从文正司马公学,与修《资治通鉴》,䌷绎馆殿,尽未阅之书,于是裒集众家,参诸野记,纂修斤削,以就此书。
腹稿未传,卧疾云殆,其子居外,书趣以归,曰:「吾忍死相待」。
即床下口授传之。
欲为《十国百官方镇年表》,未就而卒。
《纪年》有文正公序,范公淳夫墓表,黄公鲁直志其迁葬,其言行矣。
是书盖一世奇作,其叙事微而赡,简而详,疏而有旨,质而不,广博辞文,贤于国志旧史远甚;
然而牵于多爱,泛取兼收,琐务中人,尚多记载;
至其书法,端不俟后言而见。
,万年人也,字道源,先文正公卒,文正公相,表官其一子。
初,文正公以道学讲明洛下居门弟子首列,虽尝第进士,终不一去师席,使寿而及于元祐,其立朝诚节,必亡愧诸公矣,不幸而夭,可为慨叹。
《纪年》故书无录,第其篇目如上。
汉舆地图序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八、《浪语集》卷三○
《舆地图》旧在御史大夫寺,大夫官罢,更属大司空,故图冠司空官名,曰《司空郡国舆地图》。
图载郡国县道、国邑乡亭,备之可披按也。
故事,天子有大封建,丞相大行奏可,则御史上国请名其所立国,其后司空如之,事在元狩六年四月丙申丞相青、翟、御史大夫贺,请封皇子三王
建武十五年三月大司徒汉、大司空融请封皇子诸王,奏事孝明皇帝
褚少孙、班固取之,备《三王世家》、《世祖本纪》。
古之帝王将施疆理之政于天下者,曷常不以图籍为重哉!
是故舜釐下土,厥有九共;
禹别九州,任土作贡。
《周官》大司徒之职,掌建邦土地之图,以周知九州地域广轮之数;
职方氏辨其人民材用,而周知其利害。
土训诏王地事,司书掌之。
汉初,丞相何先入收秦图书,高祖以此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用平天下诸侯。
呜呼!
其亦重矣。
汉七年长安未央宫建,秦氏图书藏石渠阁,御史所掌,有郡国舆地画图,图自汉氏为之,非出远也。
语曰:天为盖,地为舆,舆地之图,所以尽载地域经纬之数,人民之众寡,土地之产,财物之用,皆王政之本也。
物有甚轻而用可重者,图籍是也。
周之衰也,诸侯异政,六王并起,天子无容足之地,四方号令不行焉,而天下宗之,号为共主者,以图籍之所存也。
当时强大诸侯如秦惠、宋偃、齐湣之属,盖其心未尝不欲举三川,窥周室而出图籍矣,终以不遂。
由诸侯知有所重,而周守之严也。
及秦政以虎狼之强,方世世蚕食东方诸侯,其贪肆亦足以骋,贪燕督亢,地图上而荆卿之难作。
周、秦之际,取之如此其难也。
孝武皇帝在位,汉兴七十有馀年矣,典司懈守,故淮南王安得以按图日夜与左吴等谋变,部署兵所从入,赖天子明圣,以时咸服其辜,然则殆矣。
世祖中兴初,王郎反河北,上自蓟至信都,舍城楼,上披《舆地图》,指示将军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乃始得其一。
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
圣谟宏大,其自谦如此,宜乎平一天下,化行夷貊。
建武二十二年匈奴右薁鞬日逐王比使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地舆之内,举上图籍矣。
汉元以来,此为极盛。
孝明封王诸子,按图以知户口多少,曰:「朕之子安得视先帝子」!
章帝又以图均诸国户口租入。
新息侯援之,说隗嚣大将杨广曰:「按《舆地图》,天下郡国百有六,奈何以其二当天下百有四」!
然而舆地所画,其有不备者乎?
奈何史亡其人,害于因习,分率亡纪,准望不立,名山大川,多略不载,虽有粗形,又非精审。
故如山川要塞相去不能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视之甚易,行之甚难,以至违义失实,不可考案。
司其籍者宁不旷败矣哉!
虽然,要略陈者不可罔以大纲,形模具者从可弥缝其阙。
周、秦地图,世既不可复得,藏秘书者独有《汉舆地图》,后将图写四方形势,周知其事,而裨地理之阙者,故当用《舆地图》为本始,为举其撮,以为司空序略云。